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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王经〉信仰：经本成变、图画像雕与东亚葬俗》
张总 著
上海书店出版社
在世界文明中，生与死自古以来引发了诸多文化思考与讨论。对于死后世界，人们有不同的描述与理解，在中国宗教中，地狱和十王是最重要的话题之一。上海书店出版社近期出版的《〈十王经〉信仰：经本成变、图画像雕与东亚葬俗》就是一部深入介绍并研究中国人的信仰与生死观的著作。它以《十王经》为基点，着重讨论了佛教传入中国后，如何与本土文化结合，重塑中国人的生死观念。下文为中国佛教文化研究所助理研究员何英为本书所作书评，原题为《〈十王经〉研究与中国人信仰的叙事结构》。
佛教的思想观念传入中国后，与本土文化相融合，对中华文化影响深远，尤其对中国人的生死观带来了重大而彻底的转变。《十王经》是中古中国乃至东亚地区的一部关于十王信仰的重要宗教典籍，其衍生出系统庞杂的文本与图像。十王信仰的兴起,糅合了传统中国的道德伦理和印度哲学，十王得到普遍崇拜，以至于成为中国社会各阶层丧葬礼仪的组成部分、一种独立的信仰与文化活动。十王信仰以佛教观念为基础，结合中国传统的儒家守孝思想，在其产生与演变发展中恰如一把钥匙，打开了中国文化传统对待生死、特别是死后世界的一种理解与诠释。
近日，上海书店出版社出版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员张总的著作《〈十王经〉信仰：经本成变、图画像雕与东亚葬俗》，这是对中国人信仰主题研究的延续，更难得的是，该书拓展了《十王经》研究的思想路径，提供了一个全面完整的、极具价值的理论基础。全书共七章、分上中下三册（900余幅插图），积作者三十余年的深耕，历经六、七年的打磨，通过对于不同形式的《十王经》图文与十王信仰的详细研究，终于形成这一兼具学术性与通俗性、跨学科而集大成的重要成果。
文本与图像：多种形式材料的整合与呈现
《十王经》产生于中古时期，其体系丰富且庞杂。文本是信仰的基础与核心，作者创见性地将其汉文本归纳为三种类型，一是《阎罗王经》，后两类以此为基本；二是侧重预修的《阎罗王授记经》；三是向亡斋方面发展的《佛说十王经》或《预修十王经》。文本的多样化，反映出大众对于生死、对于冥界的理解差异与实践需求。随着十王信仰的发展，《十王经》体系由单纯的文本发展出图像，其后又从文本中脱升而扩出，成为中土冥界观念的主要构成或某种代表。因此，十王信仰材料多样，有文本、雕像、绘画、版画等多种形式，包括写卷文本、石窟造像、石刻拓本、考古文物、佛塔遗物等。
作者全面搜集了迄今所见的各种形式的《十王经》文本和图像材料，展现了中国古代艺术的多样形态，大大扩充了《十王经》研究的范围。该书第三章详述中古时期文图《十王经》的出现与演变，第四章介绍中国各地与十王信仰相关的窟像寺殿雕绘。现代学术之分科，有利于对于不同性质材料的钻研，但又对整体性的把握造成一定困境。作者独辟新径，打破学科分界，在整合不同形式、不同性质的材料的基础上，在文献学、艺术史、宗教史、民俗史上跨界突破，让材料说话、让历史说话、让文化说话，系统性地梳理了十王信仰的产生与发展，完整地呈现了十王信仰动态多元的全貌。
作者对陕西耀州神德寺塔本《十王经》残片的缀合
从信仰到实践：社会生活的多重维度
该书导论开篇讲到，“十王信仰不仅是一种宗教信仰，也是一种从中古时代就已形成，并逐渐发展成为流行于东亚地区的丧仪习俗”。该书第五章介绍十王信仰下的斋事践行与追福法会，以各种实证展现了《十王经》信仰自中古时期流行开来，在实践过程中，不仅限于文本与图像的发展，而是跨越多种文明，为社会各阶层所广泛接受，从皇族、士大夫到普通民众，其形式与内容折射出多重的社会生活维度，展现出精神世界和社会生活之间的融通。
十王信仰深深地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成为个体和群体的指导，体现了信仰与社会互动的多重维度。第一，十王信仰影响了个人的道德行为。孝道作为儒家核心价值观，在十王信仰中得到了强化，这种道德实践不仅塑造了个人性格，也影响了家庭和社会的伦理准则。第二，十王信仰在丧葬仪式中占据了核心地位。这种仪式不仅是对亡者的纪念，也体现了生者与冥界的沟通以及对死后世界的敬畏，反映了对生死问题的深思，体现了信仰对生死观念的深层塑造。第三，十王信仰塑造了区域集体活动和风俗信仰。在公共活动中，人们通过仪式，强化对冥界的理解和敬畏，形成社区的信仰共同体。这种集体活动不仅加强了社区的凝聚力，也提供了共享的文化经验和情感体验，是信仰在社会层面的体现。
从信仰到实践，《十王经》的影响力超越了文本和图像的范畴，深入到个体、家庭、社区乃至整个社会之中，是传统精神世界维度与社会生活维度相融通、文化与社会相互影响的典型体现，它塑造了人们的行为规范与生死观念，促进了宗教艺术的发展，推动了不同文化的交流与融合，从而在东亚社会的多重维度上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山西宝宁寺地藏领四王水陆画
文明交流：文化的包容性与统一性
《十王经》信仰的传播与演变，生动地展示了中华文化的包容性与统一性。在中国佛教发展过程中，经过与本土思想的融合，以及在民间信仰中的实践，十王信仰逐渐成为东亚地区普遍的丧葬习俗和道德规范的重要载体。这一信仰体系的形成与发展，正是中华文化对外来文化吸收、融汇和创新的典型例证。
第一，中华文化的包容性体现在它对不同信仰体系的接纳与融合。在《十王经》信仰的传播中，印度的阎罗王、转轮王形象与中土的泰山王等相结合，构成了十王的核心，形成了独特的中阴阶段以及冥界秩序。同时，佛教的功德观念与儒家的孝道思想相映，使得十王信仰既包含了佛教的文化思想，又符合了儒家的伦理道德，这种包容性使得信仰既能深入民间，又与上层社会的儒家文化相契合。
第二，中华文化的统一性在《十王经》信仰的传播过程中也得到了体现。除汉文外，《十王经》被译为回鹘文、西夏文、藏文，在西州回鹘、西夏、以及西藏地区传播，乃至瑶族等祭祀丧仪绘画中也有发现，体现出中国多民族共同体意识之实证；又传播至韩国、日本等海外地区，体现出文明的交流互鉴。尽管不同地区对信仰的表现形式各异，但核心思想始终一致，即引导人们积善行孝，追求善果。这种统一性使得十王信仰在不同的地域、民族和阶层中都能得到广泛的认同和接纳，从而在东亚地区形成了一种普遍的信仰共识。
《十王经》信仰的图像艺术也体现了中华文化的特性。艺术家们在创作时，兼顾了经文内容和地方特色，使十王形象既有神圣庄重，又具浓厚的地方色彩。这种艺术表现形式的多样性，既展示了不同地区、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信仰实践，又体现了中华文化对于多元艺术表达的包容接纳。
第三，《十王经》与其他信仰的互动亦体现了中华文化的包容性与统一性。例如，道教和民间信仰中的元素在十王信仰中得到了体现，而十王信仰又影响了道教的一些仪式。这种文化的交流与互动，既丰富了信仰的内涵，也促进了不同信仰体系的共生与融合，展示了中华文化强大的整合能力。
通过《十王经》的信仰之传播与实践，我们可以看到中华文化在历史发展中的包容性与统一性是如何在实际生活中发挥作用的。这一信仰体系的形成和发展，不仅反映了佛教与儒家思想的融合，也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对外来文化的吸收与融汇，以及在多元文化中保持自身核心价值的智慧。这一过程，对于理解东亚文化的演进，以及在全球化背景下文化交流与融合，具有深远的意义。
日本圆应寺木雕十王之一初江王像
《十王经》信仰的经本成变、图画像雕与东亚葬俗的紧密联系，不仅展示了佛教在东亚地区的本土化过程，也揭示了信仰在社会变迁中的重要作用。这一研究不仅丰富了我们对《十王经》信仰的理解，也为探讨东亚葬俗的历史演变提供了新的视角。
通过对文本与图像的深入研究，张总为读者揭示了《十王经》信仰如何在不同时代和不同文化中，通过不同的材料和形式，实现信仰观念的传播和深化。这种整合与呈现的方式，不仅体现了佛教与本土文化的融合，也展示了东亚地区丧葬习俗的丰富多样性，以及民众对生死观念的深刻理解。因此，该书对于《十王经》全面而综合的研究，是打破学科界限、独辟蹊径的方法论上的创新，是理解东亚宗教文化和社会生活的重要窗口，也是探讨宗教艺术发展和多元信仰交流的有力途径。
内容介绍
本书是关于《十王经》的研究专著。作者不仅对敦煌与各地发现和传世的《十王经》经本详加梳理，还实地考察、研究十王龛像和绢纸壁画，阐明地藏菩萨、十殿冥王信仰习俗之生成流变，说明十斋日丧葬习俗是以佛教观念与儒家思想为核心、融汇中外文化相关具体内涵而形成的，流行于中国以至东亚地区。本书包含九百多幅彩色插图，兼具专业性与艺术性，有助于读者了解古今丧葬仪式与生死修福习俗的产生与演变。
资料：上海书店出版社
编辑：葛 斐
上观号作者：书香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