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创意产业是全球城市的支柱产业之一，也是城市软实力与国际竞争力的重要体现。伦敦拥有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其文化与创意产业发展全球领先。然而，随着近年来租金的持续上升，音乐表演场所、酒吧等文化创意空间在不断减少，艺术家与文化创意从业人员的生存空间受到挤压。为了保持全球城市竞争力，伦敦通过制定新的文化发展战略与一系列配套政策措施，提升文化产业竞争力与促进包容性增长，同时通过空间布局规划为文化创意产业发展提供保障。此外，还强化与英格兰东南地区的协同发展，通过区域产业分工协作，共同构建泰晤士河口创意生产走廊。
伦敦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现状与问题
丰富的文化创意资源优势
伦敦是世界上最具文化气息的城市之一，拥有世界一流的文化资源、机构和人才，电影、时尚、设计、音乐、游戏等产业均名列前茅。伦敦有4个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世界知名的伦敦西区剧院区，大量的博物馆、音乐场所、俱乐部，以及酒吧、滑板公园和街头艺术等文化资产。据统计，文化创意产业就业约占城市总就业的1/6，2018年经济产出达到470亿英镑。文化创意产业是伦敦近年来增长最快的产业之一。2011―2017年，伦敦创意产业就业岗位增长了31.8%，高于总体就业岗位20.8%的增长率。伦敦文化创意产业的国际化程度非常高，文化创意服务有一半以上是出口到欧盟，而且有1/3的从业人员是国际人才。
伦敦文化创意产业发展现状
来源：《面向所有伦敦人的文化：伦敦市长的文化战略》
伦敦西区剧院
来源：officiallondontheatre.com
新形势下面临的主要挑战
当前，伦敦文化创意产业发展面临的主要挑战如下：第一，近年来由于伦敦租金的持续上涨，大量低成本文化创意空间被转换为其他用途，许多艺术家、小微企业不堪重负被迫搬离。据统计，在过去10年中，伦敦已经失去了1/4的酒吧和35%的“草根”音乐场所。第二，虚拟/增强现实和3d打印等新兴技术正在快速发展，如果不加快这些先进技术设施的投资，原有的文化创意产业发展优势可能会被削弱。第三，文化创意企业还担心英国脱欧可能会影响国际人才的流动和创意产品与服务的出口。第四，学校对艺术教育优先级的下降可能会影响创意人才输送。
伦敦文化创意产业发展新战略与行动
伦敦文化发展战略目标愿景
2018年12月，伦敦市政府发布了《面向所有伦敦人的文化：伦敦市长的文化战略》，提出了四方面的目标愿景：
爱伦敦：让更多人能在家门口体验与创造文化；城市文化供给更加多元化；提供更多可负担的文化机会；增强文化、健康与福祉之间的联系。
文化与优质增长：支持、拯救与维护文化场所与空间；帮助艺术家与企业找到扎根发展的新方式；将主要开发项目与基础设施的文化要素进行战略性整合；制定最大力度支持文化发展的规划框架；更好地理解伦敦所需的文化基础设施；支持、维护与强化文化遗产。
富有创意的伦敦人：投资面向未来的多样化创意劳动力；为年轻创意人才提供更多发展天赋与技能的机会；鼓励文化与创意企业为不同类型人才提供进入创意产业的机会；为不同文化背景的伦敦人拓展培训的机会。
世界城市：作为当前和未来的全球创意引擎；向世界呈现开放、欢迎、包容的面貌；鼓励国际人才与投资；优化城市文化供给，支持创意产业发展。
促进文化创意产业发展的8项行动
2018年，伦敦市长发布了《伦敦经济发展战略》，将文化与创意产业列为7个重点发展产业门类之一。针对文化创意产业发展，提出了8项具体的行动：
• 努力确保对泰晤士河口创意生产走廊的投资；
• 发布《文化基础设施规划》，覆盖整个城市的所有文化基础设施；
• 通过英国时尚委员会、电影伦敦、伦敦设计节、游戏伦敦等机构和协会，促进和支持创意产业发展；
• 通过大力支持文化（pro-culture）的《大伦敦规划》，保护伦敦的文化遗产与设施；
• 通过建立创意土地信托、创意企业区和优质增长基金，支持提供可负担的创意工作空间；
• 通过各个自治区的文化竞赛、文化种子计划、试点项目，帮助更多伦敦人参与文化活动；
• 促进夜间经济发展，实现伦敦24小时城市的愿景；
• 鼓励逐步改变创意劳动力的多样性和包容性，包括企业提供带薪实习、签署良好工作标准、促使产业部门多样化等。
《文化基础设施规划》
《文化基础设施规划》是伦敦支持和维护文化场所与空间的开创性举措，包括7大行动：绘制文化基础设施地图，将文化基础设施地点落到地图上；规划与建设新的文化基础设施；提供世界级城市的重要文化基础设施；支持面临危险的文化设施；增加投资；制定能够让文化与创意产业扎根伦敦的政策；提供培训、网络与指导。
文化基础设施地图绘制了伦敦所有文化基础设施的区位，并提供了其他相关数据供用户一起查看。具体功能包括：查看文化基础设施在哪里；将其与交通、规划、受众和人口统计数据一起查看；下载特定地理区域的数据；建议新增文化基础设施；编辑现有的文化基础设施；了解现有基础设施或拟议开发地点的到达时间。
伦敦文化基础设施地图
来源：apps.london.gov.uk.
支撑文化创意产业发展的空间规划策略
《大伦敦规划2021》中的文化创意产业支撑性空间政策
1.全市层面：支持多样化的文化设施与创意产业的持续增长
《大伦敦规划》要求伦敦所有的发展规划与开发计划都需要：
• 保护现有的文化场所、设施和用途，并支持在城镇中心和公共交通便利的地方开发建设新的文化场所。鼓励各自治区深入了解本区现有的文化场所，评估其独特性或对居民、上班族和游客的重要性，并制定相应的政策来保护这些文化资产和社区空间。
• 识别并促进新建，或增强现有的、具有地方特色的文化设施、场所及相关用途的集群，将其定义为文化区，尤其是在那些可以作为地方再生与城镇中心更新引擎的地方。
• 识别、保护并强化文化景点战略性集群。
• 考虑将空置物业和土地在白天和夜间用于创意产业的快闪店或临时用途，以激发城镇中心、文化区和其他地区的活力，并促进其多元化发展。
• 尽量确保在机遇区和大型混合用途开发项目中包含新的文化场所、户外文化活动设施和空间。
2.地方层面：鼓励在地方规划中指定创意企业区并提供配套政策
创意企业区的指定主要包括两类地区：已有的创意产业集群或正在兴起的地区；有明确需求的地区或落后地区，且有证据表明创意企业区的设立可带动当地经济发展并为创意产业提供设施和办公空间。
如果已指定创意企业区，地方规划的政策需要：
• 开发、强化、保护和管理新建的和现有的创意办公空间，为适应不断变化的商业需求提供灵活且有吸引力的办公环境，包括相关的辅助设施。
• 支持创意企业区内的现有文化场所及新文化场所的开发。
• 为创意产业提供合适、有吸引力且可负担的空间，充分考虑创意企业区内创意企业的特定要求。
• 鼓励将空置建筑（包括遗产资产）和场地临时用于创意办公空间和活动。
• 创意企业区的建立与开发需整合公共交通、数字和其他基础设施以及休闲、娱乐、教育和社区设施等服务。
• 支持创意企业区内与创意产业和文化设施实现互利互惠的多种用途混合开发。
• 有助于实现该地区的其他目标，例如提升城镇中心的活力与多样性或工业区的集约发展。
推行创意企业区（creative enterprise zones）计划
伦敦的创意企业区计划于2018年启动，旨在帮助伦敦的艺术家和创意企业找到永久负担得起的工作空间，支持创业活动和企业成长，以及帮助当地人学习创意产业技能和提供就业途径。为了推动创意产业发展，市长承诺与各区和其他利益相关者合作，以确定和建立创意企业区。
该计划包括4个支柱项目。空间项目，即以低于市场的租金创造永久性、可负担的创意工作空间和生活工作空间，并确保没有空间净损失。提供技能和商业支持，主要是培养创业技能，为艺术家、初创企业、个体经营者、小微企业提供商业支持，拓展职业发展道路和进入创意产业的机会。政策方面，制定和实施积极支持艺术家和创意人员的政策，包括地方计划、住房和商业费率等。社区参与和社会包容性场所项目，将创意生产嵌入社区，创建具有社会包容性的场所并与教育机构建立密切联系。
目前，伦敦已建立7个创意企业区，包括克罗伊登、哈林盖、豪恩斯洛、兰贝斯、刘易舍姆和沃尔瑟姆森林，其中一个区域横跨哈克尼和塔哈姆雷特。本文重点介绍3个较有特色的创意企业区案例。
1.克罗伊登创意企业区：打造“音乐城”
位于伦敦南部的克罗伊登（croydon）创意企业区正在培育音乐产业集群，鼓励和培养音乐人才，打破在音乐行业取得成功的障碍。克罗伊登将聚焦打造“音乐城”，建立音乐产业网络，分享知识、想法和技能；支持音乐活动的发展并为当地人才创造表演机会；与演出场馆合作，拓宽当地的现场音乐服务；挖掘克罗伊登丰富的音乐遗产；注重产业技能开发，以增加进入音乐行业的机会。为保障音乐产业发展空间，与当地开发商合作，推出艺术家工作空间补贴计划，为年轻人提供高达40%的租金补贴。此外，该区还启动了一项新的文化实习计划，为年轻人提供在艺术组织进行有偿的工作实习；与the brit school合作，在当地中学举办虚拟创意职业路演，提高不同群体对创意职业的认识。
克罗伊登的现场音乐表演
来源：www.croydoncreativedirectory.com
2.哈林盖创意企业区：“托特纳姆制造”
哈林盖（harrigay）创意企业区位于托特纳姆南部地区，主要侧重于支持时尚、家具和小规模制造业。托特纳姆具有丰富的制造业传统，是伦敦最具创意的地区之一，近1/5的居民在创意产业工作。哈林盖创意企业区推出了“托特纳姆制造”（made by tottenham）计划，旨在通过提供商业建议和指导、技能和培训，以及新闻、活动和机会的平台来支持当地的创意产业发展。具体包括：提升当地创意自由职业者和企业的形象；在本地和更广泛的伦敦创意社区建立新的联系；展示和发掘创意人才；促进直接就业以及带薪实习机会；增加与创意产业的接触机会，激发新一代的创意人才。该区通过创新的建筑类型确保和扩大创意工作空间，推出“哈林盖仓库生活”（harrigay warehouse living）政策，将原来的仓库转换为居住功能，为艺术家提供可负担的生活空间，保护当地的艺术社区发展。
哈林盖仓库区
来源：hwdcomment.online
3.豪恩斯洛创意企业区：传媒产业集聚区
豪恩斯洛（hounslow）创意企业区位于伦敦西部地区，是伦敦传媒产业重要的集聚区。该区通过构建创意网络、搭建孵化器、加速器等科创平台，增强sky、paramount、cbs、qvc、disney、sony和pokémon等大型跨国传媒公司与当地的创意和数字企业更紧密地合作，帮助提升供应链协同能力。通过利用地方议会的资产提供新的可负担工作空间，并制定了一个总体规划来保障商业、创意生产和生活―工作空间。通过场所营造活动加强连接性，将创意活动聚集在一起，包括一个新的艺术市场和15个新的艺术家工作室；将城镇中心的空置物业改造为文化场馆，并对运河周围的工业用地进行再开发。此外，与西伦敦大学合作开发并推出了新的商业和创意硕士课程；还推出了一项技能和就业培训计划，确保居民能够获得电影和媒体制作产业所需的技能。
豪恩斯洛创意企业区示意图
来源：www.westlondon.com
区域协同：打造泰晤士河口创意生产走廊
2017年，伦敦与北肯特、南埃塞克斯、东南地区地方企业伙伴关系和东南地区创意经济网络合作，提出了泰晤士河口创意生产走廊的发展框架，其目标愿景是创建一个世界级的创意和文化生产中心，引领全球创新、创造新的就业机会、培养当地人才并支持创意经济的快速发展。东伦敦地区经过四十多年的产业重构，如今已成为信息与通讯技术、传媒、数字经济与时尚等产业的全球枢纽；北肯特海岸地区与南埃塞克斯也正在围绕创意与文化产业进行重塑，作为伦敦的重要补充，提供文化生产所需的空间与创意人才。
泰晤士河口创意生产走廊中的创意地点
来源：《泰晤士河口创意生产走廊：投资案例》
创意与文化经济的产业链构成
创意与文化经济由生产、消费、供应链等环节构成。生产环节主要聚焦于创意与文化产品的生产制作，如剧目排练、剧院设备生产、唱片录制、影视后期制作、服装生产线设计、游戏编程设计、杂志出版等。消费环节主要是消费者对创意与文化产品购买或消费，例如去剧院、电影院、博物馆、美术馆，购买唱片及电子游戏等。供应链环节包括支持创意与文化产品生产的一些辅助活动，包括木制品、金属制品的制造、专业性建设、批发、物流与分销等。
创意与文化产业链的主要环节
来源：《创意供应链研究》
泰晤士河口创意生产走廊已形成较好的创意与文化生态体系，拥有goldsmiths、创意艺术大学等63所高等与继续教育院校，以及工作室、制作中心、创意车间、创新中心等创意生产空间，包括位于瑟罗克的high house生产园区和伊丽莎白女王奥林匹克公园的here east，以及马盖特的stratford和resort工作室等。据统计，在新冠疫情之前，泰晤士河口地区创意与文化生产环节创造了37亿英镑的价值，有超过1.6万家企业与4.6万个就业岗位。与2011年相比，企业与就业岗位数量分别增长了37%与32%。
目前，泰晤士河口创意生产走廊已经得到英国政府超过460万英镑的投资，这一地区将在疫情之后的伦敦和大东南地区的社会和经济复苏中发挥关键作用。根据泰晤士河口创意生产走廊规划，将继续围绕电影、音乐、戏剧、传媒、游戏、时尚、设计等领域提供新的空间，包括在达格纳姆东部打造伦敦最大的电影制片厂；在贝克斯利建设国家剧院制作工作室综合体；在silvertown建设大型艺术品和雕塑的最先进设施和铸造厂，将成为英国最大的3d打印中心；在伍尔维奇建设新的国家体验艺术中心；打造位于科尔切斯特埃塞克斯大学的数字创意和游戏之家；在肯特建设新的工业研究实验室，用于跨多个创意学科的原型设计、技能开发和生产等。
近期的行动计划主要包括四方面：推广泰晤士河口生产走廊，建立强有力的全球品牌来吸引投资；举办战略性的宣传活动；在整个区域推进示范性的文化项目。构建环河口创意网络，创建高等与继续教育共享平台、文化创新论坛等；鼓励创意集群内部的研发与知识交流；提升本地人才的质量与多样化程度。支持文化与创意产业集群增长、多样化与拓展，在高街、工业区与更新、增长区等地方识别创意生产地点；制定将文化与创意生产融入发展规划的跨地区总体发展规划；投资于旗舰型的文化与创意生产项目；在现有集群中扩建或开发专业化设施。与泰晤士河口增长委员会、各级政府紧密合作推进创意生产走廊建设，进行跨区域合作，共同开展机会地点的总体规划；与各级政府协同推进战略性交通基础设施、5g通信网络的投资与建设，保障不同地方与生产集群之间的网络联系。
发展文化创意产业是伦敦打造全球创意之都的重要抓手。为了应对创意空间成本上升、产业数字化转型、英国脱欧等诸多挑战，伦敦制定了新的文化发展战略，并明确了促进文化创意产业发展的8项具体行动。在空间层面，重点加强对文化场所与设施的保护、设立各具特色的创意企业区、增加可负担的文化创意空间供给、支持闲置空间的临时使用、鼓励新开发项目中融入文化创意功能。同时，伦敦积极与周边地区合作，共同打造泰晤士河口创意生产走廊，推动疫情之后伦敦及大东南地区的经济与社会复苏。伦敦的经验为上海建设国际文化大都市带来启示：上海应强化对全市文化创意空间的战略布局规划，全面梳理相关空间资源，增强对文化创意园区的产业方向引导，加快布局数字创意新场景与新生态，打造标志性的特色文化产业集群；结合黄浦江、苏州河滨水空间更新改造，加快构建市级文化创意产业走廊，带动郊区特色文化创意生产与支撑功能发展。
（来源：市规划院、供稿人：王周杨）
上观号作者：上海规划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