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评出首批10位高级社会工作师 社工在浦东追逐春天

近期,上海有10位社会工作者通过评审,成为上海市首批高级社会工作师。其中,浦东有3位,分别是上海市浦东新区社会工作协会的胡如意、钱燕,以及上海公益社工师事务所的许艳萍。

上海首批高级社会工作师的产生,标志着上海社会工作者职业水平评价进一步完善,涵盖初、中、高三个层级的完整职业资格序列已经建立,社会工作职业体系基本完备,社工人才队伍结构更加优化。

做社工,我不后悔

2011年,许艳萍从华东理工大学社会保障专业研究生毕业。当时,社工并不是许艳萍工作选择的“最优解”,很多同学都考了公务员,但是她最终还是选择成为一名社工。这与她此前的经历不无关系。

在学校时,她就师从华东理工大学社会工作系朱眉华教授深入了解社会工作。她还去美国北卡罗来纳大学教会山分校社会工作学院访学了一学期。毕业后,许艳萍加入了导师朱眉华担任董事长的上海公益社工师事务所,一直工作至今。“说起社工师事务所也有一个小故事。”许艳萍介绍,“当时都叫服务社,有老领导问,为什么会计、律师都有事务所,社工没有呢?于是,第一家社工师事务所就从上海公益社工师事务所开始了,后续,各类社工师事务所就不断涌现了出来。”

许艳萍第一次接触社工实务,是在浦东的三林镇。那个时候上海公益社工师事务所刚在三林落地,而她还是个本科生。“当时三林属于外来人口、拆迁人口的聚居区。”许艳萍还记得当时去的村名叫同济村。当时这个村子里,本地居民大多已经搬走,留下的空房暂时没有拆迁,都被低价出租给外来务工人员。

许艳萍来自浙江嘉兴,她印象中的浙江农村,都是恬淡美丽的田园风光。而来到同济村,她的印象被颠覆了——村子属于半封闭状态、仅有一条路通往这个村子,房子里密密麻麻住满了人,真是一个典型的“城中村”!

许艳萍在同济村服务了3年多的时间。“它是一个没有建制的村,没有任何公共服务。”许艳萍回忆,“这就需要社工来帮助解决村里产生的种种社会问题。”妇女和孩子是工作切入点,许艳萍他们开始构建妇女互帮互助的网络,并为同济村的孩子们谋取福利。

当时,她申请了市级公益基金,为同济村的孩子们建立了一个公益图书室,募捐了大量书籍,添置了书柜、桌椅板凳,号召村里的全职妈妈担任志愿者管理场所。孩子们放学后就能在这里安心做作业。为了给外来务工人员子女补习英语,她还召集志愿者每周给孩子们上课,还编排舞台剧、情景剧等,丰富孩子们的课余生活。

许艳萍在工作

随后,许艳萍还参与了潍坊单亲妈妈、三林外来媳妇等项目。在这些项目中,许艳萍逐渐感受到,这些群体不仅需要物质上的帮助,更重要的是重新唤起他们对生活的信心。

2010年开始,许艳萍和同事开始做救助社工,关注贫困家庭关系调适、家庭生活资源链接等服务。社工们特别关注到了贫困青少年群体,注重对他们未来梦想的启迪。2014年,“青云腾飞计划”上线了。“当时的背景是,尽管政府的教育救助体系相当完善,然而还是有很多贫困家庭的孩子没有选择升学。”许艳萍说,“我们发现,产生该现象最主要的原因是,贫困家庭的父母对未来失去了希望,降低了对子女的期望与要求。”

“青云腾飞计划”用贫困家庭资产建设干预的方式,为参与的低保家庭建立了一个青少年教育基金。项目看起来非常“划算”——每个参与的家庭每个月需要为孩子储存200元,24个月不间断。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并保证80学时的生涯规划课程达到90%的出勤率,那么,这个家庭能够获得一笔可观的奖金。

但是对低保家庭来说,200元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两年来,有一些家庭无奈放弃,但是令许艳萍欣慰的是,大部分家庭还是坚持了下来。这些贫困家庭的孩子从中学会了开源节流、学会了计划,也获得了一笔未来的学费。“我也从这个项目中得到了太多的获得感。”许艳萍说。

此次获评高级社会工作师,许艳萍感慨万千。笔试、面试……相应的申请工作持续了一年有余。“高级社会工作师让我看到了工作的价值。”许艳萍说。在美国访学的日子浮现在她眼前。“那一学期,学校为自己安排了一学年的课程,非常忙碌但也很充实。”尤其,许艳萍看到了社工职业发展的全貌。“在美国,有走‘技术派’的顶尖社工治疗师,也可以走宏观政策部门的职业发展道路。”许艳萍说,“我不是说要为社工事业做出多大的贡献,但这个经历让自己对这个行业充满了兴趣与热爱。选择社工这个职业,我不后悔。”

社工,叫好也要叫座

做过商务部公务员、大企业的高管,鲁梅2015年出任乐群社工服务社主任时,她对社会工作的了解并不深刻。乐群社工服务社2003年在浦东成立,是国内第一家民办社会工作机构。但正是这样一位“半路出道”的领导者,为乐群社工服务社的发展,开拓了新的思路。

国内第一家民办社会工作机构上海乐群社工服务社成立。

乐群的起点很高——时任浦东新区社会发展局局长马伊里亲自筹划组织的成立,首任理事长是知名社会学家吴铎,中国社科院专家杨团教授、香港基督教服务处的社工专家吴水丽、钱绮莲等专家也作为理事成员提供了非常大的支持。而社会各界对社工的期许也非常高。2015年时,正值“豆蔻年华”的乐群却面临着成长的烦恼。“社工普遍存在着自我价值感低、归属感低、收入低的困境,”鲁梅说,“当时行业人才流动性很大,很多项目也面临着危机。”

鲁梅面临的第一个挑战来自政府部门。彼时,乐群的一部分社工分布在浦东新区各个街镇,他们的薪酬来自于浦东某部门的出资,人员关系隶属乐群社工服务社,而他们的工作地点却又在街镇、工作内容受街镇部门的支配,这就是所谓的社工“岗位制”。当这个部门打算撤出这个项目的时候,鲁梅发现,这个项目占据了乐群约一半的项目金额,一旦撤出,乐群的运营将受到影响。

一方面,鲁梅和该部门交涉,延缓项目撤出的时间点,另外一方面,鲁梅决定“大刀阔斧”改革,让乐群能够不再过度依赖政府的“输血”。

首先是社工由“岗位制”向“项目制”转变。“此前的制度,让一些社工安于‘钱少事少离家近’的状态,”鲁梅说,“实行项目制后,一个社工可以对应几个项目,可以最大化地发挥社工的效能。在项目运营上,乐群不再仅限于浦东的一些政府项目,逐渐向浦西等外区拓展。”

“我发现,很多社工只顾着埋头做项目,没有‘经营’的意识。”企业运营出身的鲁梅,从做战略开始,和社工们谈使命愿景、价值观、讲团结合作,让大家用同一种理念做事,用同一种价值观共事。从此,大家团结协作,也对乐群有了归属感,劲都往一处使。鲁梅也敏锐地发觉,这些社工,有些强项在专业技能、有些强项在管理能力。为此,鲁梅充分挖掘社工的潜力,采用双轨制人才培养计划,逐渐培养出了一批骨干人才,这里面,既有不同层级的管理人才,也有走专业方向的督导人才。

与此同时,乐群社工服务社梳理总结了以往的各大项目,形成了完备的工作指南手册,并以此制作了大量培训课件。这对新进人员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年轻社工可以迅速得到成长,而对于社工服务社来说,也能在短时间内培养一个合格的社工人才。

鲁梅对服务采购方也提出了要求。“以往实行岗位制时,项目的费用基本只覆盖了人工费。项目制实行后,我们不仅要求人工费的占比,还要覆盖其他的管理费等费用。”鲁梅说,“费用中的一部分,我们要用来培养员工,提升员工的能力、加强组织的管理,并开发新的项目。只有社会组织本身发展壮大了,社工行业才能健康发展。”

乐群社工带领小朋友参加暑期活动。

现如今,乐群社工服务社虽然已经走出了先前的困境,但又将面临新的挑战,乐群也在不断的经历危机与挑战中得到锻炼和成长。目前乐群有员工60多位,其中,近六成员工是持证的专业社工。每年服务社承接项目金额超过千万,项目数也在50个以上。“我们服务社非常鼓励员工提升自我,不同级别的持证社工在薪酬上都有所反映。”鲁梅说。

“入行”六年,鲁梅对社会工作有了新的认识,“不接触这个行业,是理解不了这个社会对社工的需求程度的。”她打了个巧妙的比喻:社会就像一台大型机器,家庭就是零件,个体则是里面的小螺丝钉。零件时间久了,避免不了生锈、故障。如果机器控制者政府强行推动机器,容易导致机器的损坏。这个时候,“工程师”社工的重要程度就凸显了:他们为零件加点润滑油、维修一下零件,就能让整台机器能够顺滑地运行下去。

职业评价体系完善社工发展路径

社工,到底是干什么的?社区工作者是社工吗?“社区工作者不完全等同于社会工作者。”浦东新区社会工作协会秘书长胡如意表示,“但是社区工作者中,不少人持有国家级社工证书。在浦东,社会工作者分布在社区、社会组织和部分事业单位中。”

社会工作者是在社会福利、社会救助等社会服务机构中从事专门性社会服务工作,以助人为宗旨、运用各种专业知识、技能和方法去解决社会问题的专业技术人员,是确保现代社会和谐稳定的重要力量。目前,上海持有社会工作者职业资格水平证书人员3.5万余人,其中助理社会工作师2.5万余人,社会工作师1万人左右。

浦东的社会工作发展一直在上海名列前茅。截至2019年底,浦东新区有常住人口555.02万人,全区持证社工人数已达到每万人15名的比例。据了解,本次评审出的10名高级社会工作师有3名来自浦东的社会组织,其他7名中也有从浦东走向全市的社工人才。“目前我们协会有个人会员2000多名,单位会员60家。”胡如意说,“浦东持证社工中,中高级人才的比例在全市名列前茅。这与多年来,浦东民政持续投入资金促进社工人才梯队建设,开展了督导人才计划培养计划、社会工作人才交流计划,与浦东党校联合开设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专题研修班等关系密切。”

胡如意回忆,社工在浦东最早的探索,始于1997年。浦东率先从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引进了36位社会工作专业毕业的本科生,充实到浦东的街道和事业机关等相关工作岗位。这个探索,为浦东社会工作的发展奠定了基础。1999年12月,浦东新区社会工作者协会正式成立。

“可以说,浦东社工正是沿着浦东的发展路线一起成长的。”胡如意说,浦东除了经济蓬勃发展之外,体制创新、社会治理等方面的发展也是不可或缺的,“20多年前,很多人从浦西拆迁过来,住到还是农村的浦东。老百姓的心理落差有点大。与此同时,很多外来务工人员也涌入浦东。浦西居民、土著居民、外来人口……这些人在浦东产生了大量社会议题。当时政府就发觉,老百姓需要能够纾困解难、联结资源的社工。”

2003年,全国首家民办社会工作机构乐群社工服务社在浦东成立。2005年开始,浦东新区政府提出了“政社合作”的口号。2006年初,浦东新区政府工作报告中明确提出,要加快培育社会组织,着力培育社会工作人才队伍。5月,区政府就通过购买公共服务的形式,让浦东新区志愿者协会和社工协会介入浦东市民中心这个“政府对外服务的窗口和形象阵地”,给社会组织一个亮相的机会。

平台建立了,如何发挥出社工应有的作用,让社会真正认识到社工的价值?胡如意回想起来,正是早期的社工师们,通过一个个项目的落地,才让社工的职业价值得到彰显……

浦东社工走向国际化舞台。

社会工作的价值体现了,社工的职业发展路线怎么走、收入能否有所保证?2019年,《浦东新区社会工作服务机构薪酬体系指导方案》发布,这是浦东第三次为社会工作者薪酬制定标准。方案改变了岗位“一口价”的固定工资模式,使薪酬体系与经济社会发展状况相匹配。同时,新制定的薪酬指导价系数级差从0.1-0.4不等,级别越高,级差越大,这对于中高层人才起到了激励与引领作用。最新版的薪酬体系指导方案显示,新入职的社工参考月薪为5747-7389元,主管级社工月薪在万元上下,高级督导月薪1.8万元左右。

“在‘十四五’规划中,社会工作在社会治理中发挥的作用再次被提及。”胡如意说,“这对社工行业来说,是机遇、压力与挑战并存的。”在胡如意看来,高级社工师职称的评定,提升了社工专业能力的彰显度。“这张证书的颁发,让政府相关部门首先认识到了高级社工的必要性和重要性。此外,这张证书也助推了相关部门,在人力资源体系中为社工设立高级别人才岗位,充分发挥其作用和价值。”胡如意说,“我们同样也希望,高级职称的评定能够引发更多人对社工这个职业的关注。因为营造一个扶弱济困、互助友爱、自治共治、共享共建的社会是我们共同的期待。”

栏目主编 张琪

责任编辑 徐玲

图片来源 受访者供图

上观号作者:浦东观察